□星期日周刊記者 李欣欣
  “服務上海三十年”這個欄目常常會遇到一些讓人驚喜的“高人”,手藝高,年事也高,比如80多歲還耳聰目明、天天出攤的修表師傅、修自行車師傅。
  這趟,我們遇著了一個更老的老師傅:93歲的魏鵬飛。
  老爺爺開著一爿小店,賣廚房裡用得著的竹製品:蒸饅頭的蒸籠、篩麵粉的籮篩、刮餡子的刮板、夾碗盞的竹夾、刷鍋的洗帚……這裡頭好多小物件,都是他親手做的。
  “竹蒸籠來蒸饅頭,時間雖久些,但蒸氣能跑得出去,蒸出來的饅頭又松又嫩,還有嚼勁,仔細回味還有一股竹香在裡頭。那竹香,對身體也是老好的。”
  本期“服務上海三十年”,拜訪竹製品手藝人魏鵬飛。
  93歲的老爺爺,
  每天做活兩鐘頭
  9月初的上午,從嘈雜鬧忙的四平路拐進海倫路時,匆忙緊張的空氣松垮下來了一些。這段海倫路並不寬,兩頭來的車輛會車時,彼此還要稍稍讓一點才能安全通過。道路的北面是一片正在施工的大工地,南側是一排老舊的兩層矮房,大部分店都關掉了,只零星有幾間小店在營業。
  “順昌蒸籠店”就在一排小店中間,和隔壁一家小飯店的店招顏色幾乎一樣,藍底白字,如果不是特意摸索過去,很容易忽略這裡。
  “喀嚓!”一輛舊舊的二八自行車停在店門口,腳撐被支起,身穿白T恤、年紀在六十歲左右的爺叔從車上下來,走進店里,“老師傅,給我拿兩個洗帚。”“五塊錢一個。”低頭做事的店主人抬起頭來,從貨架上取了兩個下來遞過去。
  “以前我住在這附近,一直來你們這裡買洗帚,用來刷油煙機孔里的污漬,不要太好用!後來我搬到浦東去了,到處找也買不到,只能特地乘公交車回到這裡來買,下了公交車我還去借了一部車子騎過來。所以一次要買兩個,省得下趟還得奔過來。”爺叔一邊說著,一邊把洗帚放進車簍里揚長而去。
  小店里很快恢復了安靜,大部分時候店里都是沒有客人的,只有店主人在做一些小型竹製品,還有一位老婆婆在料理一些家務事,掃地、整理桌子、熱飯。
  這是一間名副其實的小店,門面只有一開間,大概10平方米左右,三面牆都擺著貨架,售賣的物品全是竹制的日常用品,比如草墊、籮篩、竹筷子、洗帚,最多的還是竹蒸籠,小的只有一個盤子大小,大的直徑超過50公分。蒸籠一層層地高高堆疊起來,讓本來就不大的店多了幾分擁擠。物品雖多,但擺放整齊有序,整個小店看起來清爽乾凈。
  牆上貼著一張有些破損的紅紙,紙上用毛筆寫著“百年老店,自產自銷,老年服務,誠實經營,低價銷售,請勿還價。”這幾行老老實實的毛筆字,是店主人自己寫的。
  店主人叫魏鵬飛,今年93歲了,是迄今為止“服務上海三十年”拜訪過的最年長的行家。
  9月初的天氣還有些悶熱,白背心、藍布格子褲,棕色絲襪、黑布鞋,大部分時候魏師傅都這樣穿著。他的牙齒掉得差不多了,又很愛笑,咧開嘴笑起來,零星幾顆不規整的牙特別醒目。又大又長的耳朵加上一個圓圓的大鼻子,白得有些發亮的頭髮豎在頭上,讓人覺得很親切。
  老婆婆叫解如愛,今年88歲了,她腿腳不方便,很少出門,家裡缺什麼,都是老伴魏師傅出去買。
  過去身體還壯實的時候,店里賣的竹製品幾乎都是魏師傅自己做的,哪怕10年前,八十多歲的辰光,做幾個竹制蒸籠對他說也還是家常便飯。現在動作慢了,力氣也不夠用了,蒸籠是做不動了,要去別的地方批發,但魏師傅也沒歇著。每天上午,他總會雷打不動地乾兩個小時的活,店里掛著的一些小物件,刮板、竹筷、篩子……多是他親手做的。
  早晨喝好粥、吃好包子,解阿婆很慢地站起身來,把碗筷收拾掉,擦乾凈桌子後,轉身慢慢穿過昏暗的通道,到廚房洗碗筷。廚房的燈是不捨得多開的,收拾好廚房後,她一定會順手把燈熄掉。
  魏師傅休息片刻後,便開始幹活了,“不做是不行的,身體一定要動才好。”
  思量了一下,他決定這天做幾把刮板(包餃子、餛飩時用來刮餡的竹片)。他從貨架下麵拖出用一把加固長凳,拿出幾片事先準備好的竹片,然後把右腿架在長凳上,右手拿刀、左手拿竹子,把竹子劈成片,再將上半部分削得窄一些,最底部則削成梯形狀,“噌噌”幾下,短短幾分鐘,一片竹子就在魏師傅手中變成了一把輕薄好用的刮板。
  做東西的時候,魏師傅沉穩專註,利索乾凈,沒有一點多餘的動作,那把好幾斤重的大刀在他手中好像也靈巧了起來。要不是手上凹凸不平隆起的青筋,臉上深深的皺紋和花白的頭髮,實在無法將眼前這位手工匠人和93歲這樣的字眼聯繫在一起。
  一道寸把厚的竹片,
  劈成三四薄片
  早晨八點的城市最是繁忙。海倫路也逃不開堵車,長長的車流排了一條街,混雜著行人、自行車和助動車,還有冒著白色煙霧的早點鋪,熱氣騰騰的一天從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中開始。
  街邊的蒸籠店里依然安靜和緩,這天家裡的親戚蔡桂鳳阿姨一大早就來看望兩位老人,坐了片刻後就提著袋子去買菜了。蔡阿姨今年也76歲了,她稱魏師傅“爺叔”。
  蔡阿姨走了後,解阿婆照例慢慢地收拾小方桌上的物品,魏師傅今天決定做點有難度的活——籮篩。籮篩是一種分離粗細麵粉的用具,底部是一面銅網或尼龍網,圈子則用青竹製成。
  竹片前一天就浸泡在冷水裡了,這會拿出來立在門口。從水裡拿出來的竹片看上去很青翠,濕濕的好似透著亮光。
  魏師傅把制竹工具一樣一樣拿出來。一把沉甸甸的黑鐵刀,刀背厚重、刀刃磨得極薄,一張又厚又重用來當檯子的長凳。
  做籮篩,頭道工序是劈竹片。一道竹片,長約一米,寸把厚,先用刀砍去凸起的竹節,然後將竹片豎直,從上而下劈成三四片,每一片就成了更薄的竹篾子。劈好後,還要把竹篾架在長凳上再用刀刨,刨上幾遍,然後將竹篾拿起來,彎曲成一定的弧度,試試彈性和軟度,再用刀刨,把竹節砍得更平一些,就這樣重覆刨、彎曲、刨、彎曲……一直到竹篾能很好地彎成一個很圓的圈,才拿起第二根竹片。
  “老師傅要休息一下嗎?”記者問。
  “我不休息,每天都這樣固定的時間做兩個鐘頭,不需要休息的。”
  上午9點以後,海倫路上的車輛少了很多,但依舊熱鬧,來往的行人也不少。
  “這裡現在是一家蒸籠店啦,老早是一家布店呀!”一位五十歲左右、身穿碎花襯衫的女士在小店門口停住了腳步,這位女士化了一點淡妝,頭髮梳攏得一絲不苟,臉上笑容溫和。她手扶著右肩上的背包帶,不住地側身往店里打量。
  “我小時候就住在後面的瑞慶里,我記得那時候這裡是一家布店。從前選好布,營業員就把開好的小票和布票用夾子夾緊來,掛到鐵絲上,用小尺子使勁一甩,‘嗖’一下,鐵夾子就飛到收銀台。那個夾子呼啦呼啦飛來飛去的場景印象特別深。”“碎花襯衫”說,“後來1970代初我下放到江西去了,一去就幾十年,到退休才回上海。現在我也搬走了,但是父母還在瑞康里住著。平時沒留意,今天仔細一看,發現這個蒸籠店真是以前那家我常來玩的布店!”
  她停下腳步,眼光上上下下看著店里的物品,“店里的東西都是小時候家裡用的,比如這個馬桶洗帚,長長的,往廁所間一掛,挺好用的,清洗起來也方便,不過現在很少人用啦,大家都用塑料的了。”
  “碎花襯衫”站在店門口有些興奮地說著。魏師傅只是微微抬了抬頭,又繼續做手中的活,似乎習慣了站在店門口參觀的人。
  大半個小時過去了,12片竹篾都變得又輕又薄,可以彎成一個圓圓的圈。魏師傅把其中一部分的竹篾一頭削得尖些,然後彎成一個圈,再拿出一個手臂般長的木頭夾子,將重疊的地方固定住,然後用打孔機在重合處鑽幾個孔,再用細藤條串起來綁緊,一個圈就做好了。竹篾子又寬又窄,寬的做外圈,窄的做內圈。
  清晨四點,背著竹蒸籠,坐公
  交車去五角場的“自由市場”
  做好一個圈,魏師傅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鐘,忽然放下手中的工具,起身到架子上取出一包藥,遞給坐在一旁的解阿婆,告訴她這盒藥吃四粒,並細心地幫她把藥撥出來。解阿婆心臟不太好,每天都要吃藥,她沒有讀過書,不識字。每一天魏師傅都幫解阿婆拿藥,告訴她要吃幾粒。
  魏師傅記性很好,年輕時在廠里做過會計,後來兒子頂替他的班。退休後,他還繼續到廠里去做會計,一直乾到70歲。魏師傅做帳非常嚴謹,有一年市裡有個很難的偷稅案子,一般的會計做不來,不知道怎麼的就找到了魏師傅。他整整弄了三天三夜,把帳給查清楚了。
  現在貨架上還留著魏師傅以前工作時的帳本,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數字。還有不少是蒸籠店的帳目,隨手翻翻,去年店里購入的貨品開支情況記得清清楚楚。
  魏師傅的爺爺輩就在江蘇丹陽做竹蒸籠,小學畢業後,魏鵬飛就跟父親學做竹蒸籠,和父親一起經營虹口區梧州路上的蒸籠店。到1950年代公私合營,他就找機會去學財務,到廠里謀得了一份會計的工作。
  和解阿婆結婚後,生了五個兒女,廠里的工資很有限,最開始一個月只有18塊錢,解阿婆又沒有工作,家裡七個人要過生活,怎麼辦呢?還得想法子掙些錢。魏鵬飛想到了自己的老本行。每天4點鐘下班後,一回到家,他就開始做竹蒸籠,乾到晚上10點鐘。第二天早上4點,天還沒亮,孩子們都還睡在床上時,解阿婆就把前一天做好的竹蒸籠裝在套棉被的大袋中,一個人乘公交車到五角場的自由市場去賣,風雨無阻。在自由市場,蒸籠很好賣,一杯茶的功夫,幾個蒸籠就被買走了,解阿婆再坐車趕回家,孩子們都在家裡等著她回來弄吃的。
  大兒子漸漸長大了,有時候早晨上學前,也會跟著解阿婆去賣蒸籠,幫著她拎袋子、算錢。放學後,他還幫著父親到船上去買整根的毛竹,毛竹是船夫從農村拉來的,浸在河裡,要自己下河去撈上來。
  後來有人去廠里舉報,說他私下做蒸籠賣,是“走資本主義道路”。廠里為這事還專門開過討論會,好在最後廠里的人對魏鵬飛說,“沒事體、沒事體,你放心吧,我們討論過的,你是賣自己做的東西,又不是販賣其他東西,這不算是走資本主義道路,充其量只是小手工業者。大家都知道你們家困難,人口又多,賣蒸籠也是沒辦法。”
  “那時候很窮,日子也苦,一年到頭都吃不到一頓米,只有麵粉下到鍋里吃。”解阿婆說。
  “是攤成麵餅嗎?”記者問道。
  “做麵餅就不夠吃了,只能加水進去,做成麵糊,這樣才勉強夠吃,就像豬玀吃的。”
  解阿婆記得,那時候很少有雞蛋吃,有次親戚送來一隻雞,解阿婆想把雞留著生蛋,但雞也要吃啊,家裡又沒一點吃的,怎麼辦呢?後來鄰居教她,拿根長長的竹竿子,到樹下去把樹枝上的蟲子撥下來,再撿回來給雞吃。解阿婆膽小,看著那地上毛茸茸捲捲的蟲子不敢撿,但想到雞不吃食也會餓死,咬咬牙還是把蟲子撿回去了。
  年紀大了,動作很慢,
  但有條不紊
  兩個鐘頭過去了,兩個籮篩的圈子終於做好了。魏師傅招呼解阿婆過來幫忙做籮篩的底。六七十年前剛結婚的時候,魏師傅就將這門手藝教給瞭解阿婆,但做竹蒸籠很吃力,用刀時不當心還容易傷到手,他一直不捨得讓解阿婆做這些粗活,只是讓她做一些穿線、編織這類比較輕鬆的事。
  要在圈子的底面縵一層尼龍網,這需要兩個人一起弄。解阿婆坐在魏師傅的對面,幫他把網固定地蓋在圈子上,然後魏師傅取來一根窄竹篾壓一圈,壓緊後,網就固定在圈子的中間了。
  解阿婆細心地把四周多餘的尼龍網一點點剪掉。做好後,魏師傅把木頭夾子、矮凳、刀等工具一樣樣擺回原來的地方,然後將多餘的竹片收進裝竹子的大麻袋里。
  年紀大了手腳就不那麼利索了,兩個人的動作很慢,但又有條不紊。
  星期日周刊記者(以下簡稱“星期日”):魏師傅,我們這個欄目叫“服務上海三十年”,因為這個主題來採訪您,您怎麼看?
  魏鵬飛:我15歲就開始跟著父親學做蒸籠,做了都快80年啦,雖然當中好長時間在廠里上班,但做蒸籠的手藝從來沒有丟下過。可惜現在沒什麼人做這個了,以前跟我學的徒弟們現在也不乾這行了。
  星期日:剛纔看您做籮篩,挺花力氣的。看看不難,這裡面有什麼門道嗎?
  魏鵬飛:當然有啦,比如把竹條子彎成圈時,一定要箍得圓,如果箍得不圓,做出來很難看的,篩麵粉時也不好轉起來。還有在壓尼龍網的時候,竹篾要不長不短剛剛好,長一點就壓不緊了,短一點又壓不實。怎樣才能把圈子箍圓、把底壓緊實呢?這個要靠手感和經驗的。
  星期日:現在好像很少看見有人用籮篩了。
  魏鵬飛:現在確實用得少了,不過需要篩麵粉的時候,這個東西還是很好用的。以前在農村裡籮篩很重要的,從石磨上磨出的麵粉,一定要用這個篩過以後,才能吃的,留在籮篩底上的麩皮吃起來雖然難咽,但也要用來充饑。現在這些事情不需要自己做了,機器都能弄好。
  星期日:現在用竹製品的人少了,除了做饅頭的店,普通人家會來買竹蒸籠和其他竹製品回去用嗎?
  魏鵬飛:還是有人願意買的。很多人用過其他材料的蒸籠後,還是覺得竹蒸籠好。
  做一個竹蒸籠很慢,很花功夫,比剛纔我做的那個籮篩還要難做很多。用竹蒸籠來蒸東西呢,也會更慢些,但跟其他材料的蒸籠相比,蒸氣都能跑得出去,蒸出來的饅頭又松又嫩,還有嚼勁,仔細回味還有一股竹香在裡頭,對身體老好的。一些少數民族的人不是還把飯放在竹筒里,擺在蒸籠上蒸嘛,蒸出來的飯很香的,而且一粒就是一粒,顆顆分明,味道很好的,又很健康。古人不是說嗎,寧可食無肉,不可居無竹。蒸籠和它裡面放的食物一樣,都是要慢點做出來,但品質是好的。現在人們生活條件過好了,更值得有好的品質才對呀。
  店恐怕要不開了,
  但想去學刻字,刻在竹筒上
  黃建興從臺灣來上海工作有10年了。他工作的地方在虹口區,下班之餘,他喜歡騎自行車到處逛,有次路過海倫路時,偶然看見了路邊這間小小的蒸籠店,他有些驚訝,在高樓林立的上海市區,竟然還有這樣的小店和這樣的老人家,賣著傳統的手工製品,做著幾近失傳的手工藝活。看著這些高高堆疊著的大大小小的蒸籠,恍然間讓他憶起了小時候在臺灣中部的外婆家裡,廚房間蒸籠上熱乎乎冒著煙,能幹勤勞的外婆在竈上忙碌著,自己和小伙伴們坐在一旁看著蒸籠上的熱氣,心急地等待著饅頭蒸熟。時過境遷,站在蒸籠店的門口,那些記憶中溫暖的畫面好似發生在昨天。
  小店在馬路旁毫不起眼,卻不時有人在門口駐足張望,有人覺得新鮮好奇,也有人覺得親切熟悉。當陳宇(化名)看見90多歲的老師傅經營著這樣的小店時,心裡既感慨又失落。他的父親早年也是一名做竹製品的手藝人,手藝非常好,竹席做得尤其有名氣,但漸漸地生意越來越難做,既賺不到錢,製作過程又很費時費勁,後來父親怎麼也不肯繼續這門手藝了。
  小時候每天放學後,陳宇都要編十個竹簍的底面才能出去玩。他見過各種各樣竹制的日用品,比如食盒、點心盒、書箱。母親喜歡把點心放在精緻的圓竹盒裡,吃點心的時候,家裡人圍坐在一起,輕輕打開蓋子,從盒子里取出點心,放在手心慢慢享用。竹籃子則是家裡最常用的物品之一,要是親戚家有人養了孩子,就把竹籃子上土漆,裡面裝上米、布匹、雞蛋,用扁擔挑到人家家裡去,“和現在流行的紅包相比,置辦竹籃的過程里有很濃的人情味,不過現在很多農村裡都不興這個了,很多人覺得這種方式繁瑣又顯得老土。現在用的東西也好,往來的人情也好,都講求快,講求速成。”
  9月中旬,魏師傅購進了一批直徑超過50公分的大蒸籠,數量有40多個,是一家新開張的飯店來訂的。幾天后,飯店把高高摞起的大蒸籠搬走了,店里一下子寬敞了許多,再細看,貨架上的物品擺放得比以前稀疏了。“海倫路要拓寬改建,這一排老房子不久也要拆掉了,以後我們搬到別的地方去,住進小區里,不可能再有開店的條件了。所以這次搬了,以後就真的不做了。現在不再進新貨,把店里的東西賣掉就算了。”
  以後不做了,魏師傅也沒打算閑下來,喜歡寫毛筆字的他計划到老年大學去學刻字,把字刻在竹制筆筒上,“把刻了字的筆筒去送人,人家肯定會很歡喜。”
  颱風過境前的一個午後,魏師傅嘴裡潰瘍吃不下飯,早早地躺到床上去休息去。有三個多月了,魏師傅嘴裡疼得沒法咽食物,只能用舀好稀粥的勺子往嘴裡送著吞下去,“到醫院去看過,看了好多錢呢,都沒有用。我自己也心臟不好的,兩個人都要吃藥。”解阿婆一個人在小方桌前慢慢地喝著搪瓷碗里的粥,喝得慢粥容易涼,就加一點熱開水進去。
  一輛白色的商務車停在小店門口,一位燙著卷髮的女士從副駕駛上跳下來,走到店門口,急急地拿起一個小蒸籠問,“這個多少錢。”解阿婆放下勺子,站起身來,想了片刻回答,“10塊錢。”卷髮女士匆匆地掏出10元錢,突然想起還需要鋪在蒸籠里地草墊和蒸籠蓋,又問,“草墊和蓋子呢,沒有怎麼蒸東西呀?”
  解阿婆聽了,轉身摸索到貨架上去找。“快點快點呀,我車子停在門口急著走呢。加個蓋子多少錢?”“加蓋子啊,一個蒸籠是10塊,嗯——”“哎喲,伊搞伐清爽(上海話,搞不清楚)咯,煩色特了(煩死了)。”
  解阿婆想了想,說“22元。”卷髮女士丟下錢,坐上車匆匆開走了。“我沒讀過書,算不清楚,這些價格啊、數字啊,平時都是老頭子來弄,我不會的。”
  解阿婆轉身坐回小方桌前,搪瓷碗里的粥又涼了。她顫顫巍巍地抓起熱水瓶,又在碗里倒了一點熱水,然後將熱水瓶放在專門的小托盤上,用勺子攪了攪碗里的粥,慢慢地喝起來。  (原標題:70歲重開老店,93歲想上老年大學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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